第一〇四九章 是为乱世!(四)-《赘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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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龙在那边手指划了划:“绕过来。”随后也推了推身边的女子:“你绕过去,慢一点。”

    两名人质相互隔着距离缓缓前行,待过了中线,陆文柯脚步踉跄,朝着对面小跑过去,女子目光寒冷,也小跑起来。待陆文柯跑到“小龙”身边,少年一把抓住了他,目光盯着对面,又朝旁边看看,目光似乎有些疑惑,随后只听他哈哈一笑。

    “哈哈!你们去告诉屎宝宝,他的女人,我已经用过了,让他去死吧——”

    这话说出口,对面的女人回过头来,目光中已是一片凶戾与悲恸的神色,那边人群中也有人咬紧了牙关,拔剑便要冲过来,有的人低声问:“屎宝宝是谁?”一片混乱的骚动中,名叫龙傲天的少年拉着陆文柯跑入树林,迅速远离。

    这边有严家的人想要冲上去,被严铁和挥手制止下来,众人在原野上破口大骂,一片动乱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宁忌拉着陆文柯一路穿过林子,途中,身体虚弱的陆文柯几度想要说话,但宁忌目光都令他将话语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对于李家、严家的众人如此安分地交换人质,没有追上来,也没有安排其它手段,宁忌心中觉得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他当然不知道,在察觉到他有西南华夏军背景的那一刻,李家其实就已经有些为难了。他的武艺高强,背景过硬,正面作战李家一时半会难以占到便宜,即便杀了他,后续的风险也极为难料,这样的对抗,李家是打也不行,不打也不行。

    严家的遭遇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,尤其是严铁和以部分珍玩为报酬,请求李家放人之后,李家的顺水人情,便极有可能在江湖上传为佳话——当然,如果他不肯交人,严铁和也曾做出威胁,会将徐东夫妇这次做下的事情,向整个天下公布,而李家也将与痛失爱女的严泰威成为敌人,甚至得罪时宝丰。自然,这样的威胁在事情圆满解决后,便属于没有发生过的东西。

    人们没有料到的只是少年龙傲天最后留下的那句“给屎宝宝”的话而已。

    宁忌与陆文柯穿过树林,找到了留在这边的几匹马,随后两人骑着马,一路往汤家集的方向赶去。陆文柯此时的伤势未愈,但情况紧急,他这两日在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中度过,甫脱牢笼,却是打起了精神,跟随宁忌一路狂奔。

    在汤家集的客栈里,两人找到了仍旧在这边疗伤的王江、王秀娘父女,王秀娘只以为众人都已离她而去,此时见到小龙,见到遍体鳞伤的陆文柯,一时间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其实汤家集也属于通山的地方,依旧是李家的势力辐射范围,但连续两日的时间,宁忌的手段实在太过凶戾,他从徐东口中问出人质的状况后,立马跑到通山县城,杀了李小箐,还用她的血在墙上留下“放人”两个字,李家在短时间内,竟没有提起将他所有同伴都抓回来的勇气。

    此时四人碰头,宁忌不多说话,而是在外头找了一辆大车板,套成简陋的马车,他让陆文柯与王江坐在车上,令王秀娘赶车,自己给陆文柯稍作伤势处理后,骑上一匹马,一行四人迅速离开汤家集,朝南行进。

    到得这日夜里,确定离开了通山地界很远,他们在一处村落里找了房子住下。宁忌并不愿意与众人多谈这件事,他一路之上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大夫,到得此时展露獠牙成了大侠,对外固然毫无畏惧,但对已经要分道扬镳的这几个人,年纪仅仅十五岁的少年,却多少觉得有些赧然,态度转变之后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按照安排,接下来的时间里,秀娘姐将会在这里照顾另外两人,王江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,但陆文柯早晚会好起来,这边距离这“大有可为”的家乡洪州,也已经不算远了。他对王秀娘说:“若这次过后,陆文柯对你不好,他就不算人了。到时候你可以到成都那边去找华夏军,华夏军都是好人。”

    这话虽然未必对,却也是他能为对方想出来的唯一出路。

    他们一道吃过了相聚的最后一顿晚饭,陆文柯此时才哭泣起来,他咬牙切齿地说起了在通山县遭遇的一切,说起了在李家黑牢当中看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景状,他对宁忌说道:“小龙,若是你有力量……”

    宁忌想了一阵,道:“陆大哥,这不是……该轮到你来做的事情了吗?”

    陆文柯愣了愣,随后,他缓缓地点了点头,又缓缓地、连续点了两下:“是啊,是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道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宁忌吃过了晚饭,收拾了碗筷。他没有告辞,悄然地离开了这边,他不知道与陆文柯、王秀娘等人还有没有可能再见了,但世道险恶,有些事情,也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完结。

    他骑着马,又朝通山县方向回去,这是为了确保后方没有追兵再赶过来,而在他的心中,也惦记着陆文柯说的那种惨剧。他随后在李家附近呆了一天的时间,仔细观察和思考了一番,确定冲进去杀光所有人的想法终究不现实、而且按照父亲过去的说法,很可能又会有另一拨恶人出现之后,选择折入了通山县。

    时间是七月二十五这天的夜晚,他潜入了通山县县令的家中,放倒了几名家中护卫,趁着对方与妾室玩乐之时,进去一刀捅开了对方的肚子。

    名叫黄闻道的县令捂着肚子在地上蠕动,宁忌拿了一只大毛笔,将他拖到墙边,沾了鲜血在墙上写字。

    他歪歪扭扭地写道:

    “还有些事,仍有在通山作恶的,我回头再来杀一遍。——龙傲天”

    写完之后,觉得“还有些事”这四个字未免有些丢了气势,但已经写了,也就没有办法。而由于是第一次用这种毛笔在墙上写字,落款也写得难看,傲字写成三瓣,过去写得还不错的“龍”字也不成形状,极为丢人。

    “早知道应该让你来帮我写。你写得挺好。”

    他看看弥留之际、目光已经涣散的黄闻道,又看看周围墙上挂着的字画。自惭形秽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挺远的村庄里,照看了父亲与陆文柯的王秀娘坐在书生的床边打了一会儿盹。王秀娘面上的伤痕已变得浅了些,陆文柯握着她的手,静静地看着她。在人们的身上与心上,有一些伤势会渐渐淡去,有一些会永远留下。他不再说“大有可为”的口头禅了。

    名叫范恒、陈俊生的书生们,这一刻正在不同的地方,仰望星空。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。

    天空中的夜色黑得像墨,星火微茫,有的似乎随时要熄灭下去,也有的会眨动它们的眼睛,执拗地亮着。

    阳光会来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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